人間異語:我的工作賺的是家屬眼淚

2012年04月26日

 

趙勁 殯葬業

Q:為什麼從花蓮到台中工作?

A:我是花蓮人,爸媽都住那。高中畢業後,我應屆大學沒考上,在花蓮市的補習班待3個月,補不下去,到統帥飯店打工,隔年再考,還是落榜。第3年,我才決定到台中補習,10 個月後我考上義守大學,第一學期就被2/3,好不容易考上卻被退學,失落感很重,後來我參加獨立招生,考上弘光,念食品營養,也延畢1年。求學路不順,是我自己不夠用功。

就職才知讀書重要

退伍後,我不知道要做什麼,在花蓮待2個多月,工作機會很少,薪資普遍也不高。爸是中、高齡失業勞工,一份臨時工要等1年多才有機會;媽在免洗餐具廠工作,家裡面收入也不好,我還是只能到台中找機會。我到水泥攪拌車廠應徵,跟車跟了半個月,前輩問我:「你念到大專,來開這種車,對不對?」我被他一講,也覺得怪,才透過人力派遣進到殯葬業。
剛入行時,什麼都不會,所以什麼都做,第一個月薪水7千,上手後,我進到一家葬儀社,老闆專做榮民,那時我底薪1萬2,其他的用抽成的,最高有5萬多。後來競爭多,老闆沒標到市區的案子,我又對這工作沒什麼動力,有些猶疑,因我不喜歡長期處在一種哀傷的氛圍裡,就辭職。那半年,我應徵業務、食品公司、作業員,都做不順利,進到職場,才發現讀書很重要,可是我過去根本沒有認真念書。我欠的助學貸款,房租、生活開銷,我都支付不起,快撐不下去,很失志,只好聯絡人力派遣,零星接了3年的殯葬的case。

Q:你無法適應這份工作?

A:我的工作內容,難以細分,它的專業度在哪裡?我還找不到。不過,從接送大體到殯葬禮儀,都讓我有許多感觸。像我見到腐敗大體,那種特殊味道,總是好幾個月揮之不去。這份工作,賺的是家屬的眼淚,任何儀式都是想讓家屬接受及面對內在悲傷。

我常深夜在殯儀館,看見獨坐在靈堂前的家屬,他們哀慟的臉,往往會觸動我的情感。就像我這6年,碰過50幾件非意外死亡,有他殺、有自殺,其中自殺最多。我常會想,結束生命或許簡單,但活著的人,怎麼承受?當一個人再也沒有能力去改變什麼時,那種感受,真的很差。

寫遺書留話給爸媽

看到這麼多死亡,總是措手不及。不管怎麼死、幾歲死,對活著的人來講,都有遺憾,而遺憾是最可怕的東西。從我離開花蓮這10年來,我幾乎很少回家,好多個過年,我都在打工或工作,29歲那年難得回去,堂弟、妹們已不認識我,這讓我有了寫遺書的想法。所以3年前開始,我每年寫一封遺書,我不是交代後事,是寫我的心情與想法,把當年所發生、遇到的事都寫下。未來的事很難說,至少留幾句話給爸媽,算是對自己生命的一種交代。

記者許家峻採訪整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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