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講 研究佛學須先略知別相

第二講 研究佛學須先略知別相

第一講介紹佛教定義,認識佛教。第二講要討論研究的方法,這也是非常重要的。佛法有性、相兩宗,也就是總相與別相,也稱為空、有兩門,這兩門都可以下手;但是空門下手,不是一般人能夠辦得到。古今的學者告訴我們,性宗入門必定要具足上根利智,就是最聰明的人;這個聰明不指世間的聰明智慧,因為世間的聰明智慧是障礙。真正所指的是心地清淨、具足誠敬之人,這是學佛的上根,這樣的人才可以從空宗下手。如果是喜歡研究、喜歡動腦筋的人,不宜從空宗下手,因為空宗不需要動念頭,不起心、不動念,你喜歡起心動念當然就不相應。也有辦法,就是從有宗入門,有宗就是別相,從別相入門。佛法博大精深,總持法門就是性相兩宗而己。李老師在此地,給我們提出一個入門的途徑,就是從有門。「研究佛學須先略知別相」,這是從別相下手。修學實在說態度重於方法,這是我們應當要注意的。態度就是誠敬,印光大師說:「一分誠敬就有一分收穫,十分誠敬一定有十分的收穫。」可見得誠敬是入佛門的關鍵。有誠敬的態度,再加上良好的方法,我相信我們修學佛法不會有太大的障礙。

甲、佛學難解

「佛學難解」,這是事實。為什麼難解?先從它本身的內容去觀察,它的內容是整個宇宙人生,宇宙人生本來就複雜,所以說「複雜宇宙,複雜人生」。複雜的宇宙人生簡直是無有窮盡,以有盡的言說(言說有限度、有範圍),要去探討無盡的事理,實在是太難。所以底下講:「複雜即難說,難說自難解。」因為它太複雜,所以要將這些複雜事情說明白,不是一件容易事情。說都說不明白,你怎麼會聽懂?雖有困難,這個事情還是要解決。「說聽有方便」,這就是要求善巧方便,善巧方便就是最好的教學法。用最好的、很巧妙的方便法,教我們初學從「信」、「解」入門。「信」要「依總相」,「解」要「從別相」。我們現前每一位同學,都可以從這個地方入門。

為什麼說「信依總相」?總相非常的難解,我們要信它。憑什麼信它?憑聖言量信它。這是佛說的,佛以他的人格來作保證,他不會欺騙我們,這個事情是事實,只有他知道,我們現在境界還不到。譬如說,佛跟我們講「萬法皆空,萬法皆如」,我們聽了之後,的確沒有法子體會得到。佛給我們講「不生不滅」,我們眼看一切現象都是生滅法,怎麼會不生不滅?這種甚深之理與真實的事相,有待我們逐漸提高自己的境界,到時候自然就明瞭;可是還要靠自己在解行上去努力。

古德給我們提示,學佛有四個層次,那就是信、解、行、證,分成這四個階段。首先要建立信心,因為信心不建立就會懷疑,你就不肯去研究,或者研究就會懈怠放逸、不認真。無論做什麼事情,如果對這個事情有懷疑,沒有堅定的信心,這個事情就注定要失敗,不會成功。無論大事小事,這個事情要做得很圓滿、很成功,必定是具足充分的信心。佛在《華嚴》上說,「信為道元功德母」,信是大道的根源,是一切功德之母,無量無邊的功德從信心而生的。信能生功德,好比是功德的母親一樣,它能生。這個比喻,比喻得非常好。

信心的建立,不是一樁容易的事情。我們現前所說的信佛,信仰三寶,都是屬於迷信。信是信了,三寶、佛法究竟是什麼?還不曉得。不曉得就是迷!但是你能夠信它,這個不容易。所以這種迷信是有條件的,不是沒有條件的,有哪些條件?第一個我們相信佛是具有很大智慧的人,具足很高的德行,他不騙我們,他能夠教我們,我們將來也能跟他一樣的成就,我們相信這個,這就是有條件的迷信,不是無條件的。其次,佛教傳到中國也有一千多年,這一千多年當中有許多聰明智慧的人,依照這個方法來修學都有成就,這些人都是我們的見證。我們看到這麼多人修行,這麼多人成就,信心是由這些條件促成的,我們對他有信心。這個信的確是迷信的,有條件的迷信。

有條件的迷信,也可以稱為強信;勉強的相信,不能稱為正信。什麼叫正信?這個信仰的產生,不是依賴於釋迦牟尼佛的人格,也不是歷代這些高僧大德的成就,是對它的理論產生了信仰,明白這個道理,這個道理是真的不是假的,這種信才叫做正信。正信從理解產生,對於佛法有研究,確實明白它的道理,這個信心生起來,這是正信。這還不是真信,真正的相信是什麼?這個事情見到了,明心見性,我也見了性;見了性,這是真信,不是假的。解悟,正信現前;證悟,真信現前。信心從我們現在開始是強信,一直到成佛,真信才圓滿。我們學佛無非就是修信心而已,建立真正的自信心。

求解非常重要,求解有兩個途徑:一個是讀誦;一個是聽講。這裡面還有一個最重要的關鍵,我們一定要牢牢的記住,那就是要有一個好老師來指導,這是我們成敗關鍵所在。古今中外不管是佛法、世間法,他之所以有成就,一定有個高明的老師指導他。佛在《阿難問事佛吉凶經》裡,一開端就說明一定要接受明師教誡。這個「明」不是有名氣的名,名氣大了,知名度高,也未見得有真正的學問;這個「明」是光明的明,就是一定要有一個明心見性的老師。這個老師是過來人,唯有過來人指導,我們才不會錯;路他走過,而且他走通了,他走到了,可見得他沒有迷路,他指我們這路子,決定不會錯。如果你找到一個老師,他自己走這個路沒走到,自己迷了路,你再找他,他指你的路子,也是一條迷途。所以一定要找高明的善知識去親近他,這就是所謂的師承,這一點非常重要。

乙、諸法三分

這一段提示我們研究的方法。「諸法三分」:諸法是指宇宙人生一切法(世出世間一切法)。這是教我們在一切法裡面觀察,要面面俱到,不能只看一面,看一面就會發生誤會,如果面面都看到就圓融。「三分」:大到整個宇宙,小至一微塵,都有這三個部分,那就是體、相、用。它的本體、它的相狀,以及它的作用,這三樁事情是一而三,三而一;三方面都能正確的理解,才將這個法看透,得到它的真相。

第一是講「體」。體裡面有性體、有質體;性體是真的,不生不滅,質體是有生有滅。性體是空寂的,那就是總相,萬法皆空;這裡面沒有生滅相,而且是常恆的,所以沒有斷滅相。不但沒有斷滅相,也沒有相續相,如果有相續相,相續就是生滅,就不是真常,真常裡面沒有相續相,這是講本性。本性,佛經上常常講「法爾如是」,法爾就是自然的意思,自然而然,本來就是這樣,這是什麼都加不上;如果你在這個地方起了一念疑情,這一念疑情就叫做無明。所以這個境界,佛經裡面常講「不可思議」,思是思惟想像,議是言說議論,不能夠思議,一思就是無明,一議就是戲論,戲論就是開玩笑。這是講到純真無妄,是體空,是真空。

性體「空而無質」,質是物質,它沒有質。此地舉了兩個比喻:如花之香、如鏡之光。比喻只能比個彷彿,沒有法子比到恰好,沒有東西能比喻真如本性,沒法子比的。這兩個比喻說出空的意思,但是空不是無,空是有。「如花之香」:香是六塵之一,香怎麼能比?實在是不能比,但是無可奈何,拿這個來做比喻。香是一種氣味,可以遠聞。花有香氣,我們很遠的地方就聞到花香,但是花並沒有來,香的氣味你聞到了,你看不到,你也捉不到它,確實有花香。這比喻空的意思。「如鏡之光」:鏡有光明,有光明它才能照。鏡子是一個物體,有形相,它能照;「光」是沒有跡象,再遠的距離它也能照,都照在裡面。這是實在不得已,用這兩個比喻。我們在講席中,常常用電波來做比喻,更容易體會。電波遍滿空間,我們眼不能見,耳不能聽,手也摸不到它,心裡頭也無法想像,它確實存在,無處而不在。可見得「空」是有,空不是無。

但是我們無論用什麼方法來說明,質的空不能變成有。性空,它能變成物質,這個太妙了!其實我們現代的科學家也相當聰明,發現質可以變成能量,能可以變成質,質與能可以互相轉變。那是「體」裡頭第二個意思,就是「質」,質體,質與能可以互相轉變。我們以《心經》的話來說,質就是色相,能量是空寂的,「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」,很容易能體會得到。可是質與能是一樁事情,這個質能從哪裡來的?質能的本體是什麼?再往上追究一層,質能的本體就是性能,就是本性,科學家到現在還沒發現這個問題。性能是活的;質能不是活的,所以它是物質。唯識裡面講,質能屬於相分,性能屬於見分,見相同源,前面也說過,見分與相分是相當不容易辨別的。性體是形而上,質體是形而下。

「析之本無」,質體也是空的,你要是把它分析分析,它就不存在了。性是當體即空,「萬法皆空」,這是從性體上說的。又說「緣生無性」,緣生無性的性,不是此地性體之性,而是質體,緣生無性就是說緣生性空。「因緣所生法,我說即是空」,這是《中觀論》上所講。因緣生法,這一法是許許多多條件集合,離開這些條件,這個物體就不存在;所以它是許許多多條件湊合而現的假相,是暫有的現象,不是永存的相,只是暫時有的相。

我們在質體上下手。佛經裡面常說質體「雙持性相,軌生物解」,雙就是講性與相,持是保持,它能夠將性相集合在一起,就是見分跟相分集合在一起。特別是在有情分上,像我們這個人身,身是質體,這個肉身是物質,許許多多細胞組織成的;今天研究電子,裡面有軟體、有硬體,我們這個人身就是軟體、硬體組合的,就是這麼回事情!這裡面有相、有性,我們的精神就是性體,六根的根性就是性體,我們這個色身就是質體,可見得的確雙持性相。這個組織是有條不紊,雖然複雜,它有條理。因為它有條理、有規則,所以就能夠理解。不但我們人可以理解,諸天也能理解,甚至於餓鬼、畜生也能理解,九法界有情的眾生都能夠理解它。佛經裡面的本體有兩種:一種是性體,一種是質體,我們要把它認識清楚。

質體是分析空,一分析它本來沒有,本來沒有,現在它有了,雖有還是沒有,有跟無是一不是二。譬如我們看一棟房子,這個房子是磚造的,迷人一看,喔!這是棟房子。他的看法有沒有錯?也不能算錯。建築師到那裡去看,他沒有看到房子,他只看到這個地方多少磚、多少瓦、多少鋼筋、多少水泥。他有沒有看錯?也沒看錯。他的看法比我們一般人就看得深入,我們一般人只能看到外表,他將屋子裡頭都看透了,他看到磚頭、瓦塊、鋼筋、水泥是真的,房子是假的。懂不懂這個意思?這是排列組合的。拆開來還是那麼多磚頭,還是那麼多瓦塊,可見得房子這個相是假的,假有。再看磚頭、瓦塊也不是真的,是許多分子、原子、電子組合的。看到最後,一切萬法無非是一些原子、電子、基本粒子而已,除這些東西,什麼都沒有,這就是「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;色不異空,空不異色」。所以不是說把房子拆掉之後,你才曉得,喔!沒有了,建築起來的時候一看就沒有,當體即空,這個觀察才能觀察到它的真實相。

觀察到真實相的好處太多,不會在妄相裡面起分別、執著;換句話說,不會在妄相裡面去造業、去打妄想,你的心就清淨。曉得一切法是平等相,一切法俱不可得,你的心清淨。清淨心就生智慧,智慧心見一切境界相就叫做「觀照」。我們現在見色聞聲不是觀照,因為我們裡頭有分別、有執著;離開了分別、執著,見聞覺知皆是觀照。所以觀照的心,是用真心;失去觀照的心,是用意識心,就是分別執著心。「觀」是觀察,根塵相接觸稱為觀;「照」是明瞭,一接觸就明瞭,沒有通過思惟,不用心意識。

底下是比喻:「絲非布質,布非衣質。」說明分析空。「絲非布質」:質就是我們講的質料、體質。絲可以織布。這塊布什麼質料?絲織品,可以這麼說法。如果說布的質料就是絲織品,能不能講得通?講不通,還有棉、麻、尼龍,很多種質料都可以做布。這個意思就是古人所講的「白馬非馬」,就是這個意思,如果你說白馬是馬,黑馬就不是馬了。「布非衣質」:我們這個衣服什麼質料?布的,布衣。如果說衣的質料就是布,這也講不通,還有皮衣、毛衣,所以衣的質料不只布一種。絲除了做布之外,還可以做其他東西;布除了做衣服之外,也有許許多多的用途,它不是僅有一個用途。

仔細分析,一切法本來就不是一個定法。所以這種有,佛家稱之為「妙有」,妙有是無有而有、有而無有,就是這個意思它才妙。真空跟妙有是一樁事情,不是兩樁事情,所以「真空不空,妙有非有」,這就是一。一,就開悟,就入進去;二就是障礙,就不會開悟。這對我們修行人是一個很大的啟示,你要想入門,一門才能開悟,你要學二門,這一生就別指望開悟。佛法八萬四千法門,只容許一門才能悟入。為什麼要開那麼多門?每一個人根性不相同,喜歡從哪個門入,門門都能入得進來。最怕的是搞兩門、三門,你自己懷疑這一門不行,那一門大概還可以,那就糟糕。一悟一切悟,這是絕對正確的。譬如我們講堂,四周圍開十個門,無論從哪一個門進來,進來之後等於都進來了,一切都悟入,隨便從哪一個門進來都一樣。如果同時走兩個門,你能進得來嗎?

古來的大德最初學得很多,到後來都放棄,只留一門,他悟入了。為什麼最初學很多?最初不了解,在摸路、在探索,到最後一門深入,這才能成就。我自己過去也是如此,雖然有個好老師指導,自己還是摸索二十年,才真正明白這個道理,於是才把一切經論捨掉,曉得搞這些東西決定害了自己,所以在一切法門裡面選一門。我選念佛法門,為什麼選這個法門?當年李老師勸我修念佛法門,我也念過《印光大師文鈔》,我對他很讚歎,也信,但是不是真信。不是真信就不肯真修,還要搞別的大經大論,到以後發現這是真的,一切法門裡面念佛法門確實高明。怎麼發現的?在《華嚴經》上發現的。如果不讀《華嚴》,不講《華嚴》,我對於淨土不能產生真正的信心。華嚴會上,普賢菩薩與文殊菩薩也是念阿彌陀佛、求生西方極樂世界,善財童子修的也是念佛法門;《華嚴》到最後,普賢菩薩十大願王導歸極樂。我在華嚴會上把這個事情搞清楚了,對於淨土才產生真正的信心,這才把所有經論捨掉,專門講淨土法門。

一門深入,其他的經論可不可以看?可以看,可以聽,要把力量會歸在一門上。這一門是主修,與這一門有關係的可以參考,像善財童子五十三參,到處去聽,到處去請教,但是都是充實這一門,真正是一門深入;幫助深入,這個可以。如果一聽心就動搖,那不能聽,沒有資格聽。譬如學淨土,佛念得已經不錯,聽禪師講禪,不錯!也去參禪,那就壞了,那就沒有資格去聽。聽了,把禪的道理幫助念佛,這就對;藉它的道理幫助念佛,幫助達到理一心不亂,提高自己境界,決定不參禪,這才對。無論什麼法門,全都幫助念佛法門,這樣才能入得深,才能夠悟得透徹。今天想學這個,明天想學那個,一輩子都不能成就。

從體上用功夫屬於性宗,無論是性體或者是質體,都是屬於空宗,一個是當體即空,一個是分析空。相上下手的則是有宗,別相就是在相上用功夫。

「相」是講「現象」。相是「暫起幻有」,是暫時現起,是假有不是真有,你要是把這東西當作真有,就看錯了!曉得是假有,假有可以享受,不可以執著,享受就得樂,執著就有苦。受用是對的,決定不執著,才能做到受用自在。為什麼不執著?因為它是假的。假的怎麼可以受用?那我要問你,你們常常看戲,戲是真的還是假的?假的。假的,為什麼你要看?看得很開心。這不是受用嗎?戲裡頭這些人物事情,你並沒有把它當真,所以你不煩惱,看了很快樂。人生就是在演戲,都是假戲!你要是不當真,怎麼會不快樂?你要是當真,那一天到晚就生氣了,你就不快樂。這個地球一切森羅萬象都是假的,就好像戲台上表演一樣,一下就過去了,你要是把它當真,那是迷惑顛倒。明白「相」是「暫起幻有」,人生就有樂趣。知道這一切是假相,千萬不能當真,在這裡面成就自己的定慧;如果你當真,成就你自己的惑業苦報。可見得觀念差一點點,結果就不相同。觀念一錯就迷,就把暫起幻有的假相當作真的,他就迷惑、造業、受報。所以佛菩薩在九法界、在六道裡面,遊戲神通,自在!真正快樂!他這個自在快樂從哪裡得來?就是曉得一切都是假的,他一樣也不執著,一切受用現成,一切受用自在。

底下是比喻。「氫氧化水」:水是假的,不是真的,是氫氧化合物。「土石積山」:山也是假的,不過是土石堆砌起來的而已,把土石拿掉就沒有山,可見得山不是真的。這是比喻所有的現象都不是真實的,都是暫時而有的。

《法華經》云:「是法住法位,世間相常住。」這兩句話不好懂,這兩句話說的是真相。這兩句話就是說世間一切法不生不滅,入了這個境界,就是證得無生法忍。譬如這間房子把它蓋好,這個房屋生了;拆掉,這個房屋滅了,它是有生有滅。為什麼有生有滅?因為你著了相,著了這個假相,覺得這個假相有生有滅。而覺悟的人,他沒有著這個假相,他只看到磚頭瓦塊,堆起來是磚頭瓦塊,拆掉之後還是磚頭瓦塊;不生不滅,他看到的是不生不滅。《法華經》裡面講,「是法住法位,世間相常住」,這是實相、真實相;其他一切組合是幻相、假相。既然是假的,哪有生滅可言?本來不生,什麼時候有滅?這個意思更深一層了。雖然現的是假相,假相有作用,起相它就有作用,所以我們一定要把它的作用認識清楚。

「用」是「力量」,「能變現狀」;力就是能變化。「水與氣冰,功各不同」,水在零度之下結成冰,溫度加高變成水蒸氣,它是一個東西三種形態,三種相不一樣,氣體、液體、固體;相不一樣,作用就不相同。蒸氣可以推動火車、推動輪船,可以把它當作動力來利用;水,渴了可以解渴,水蒸氣不能解渴;冰塊它可以有障礙,水蒸氣沒有障礙。「相」不相同,作用也就有變化,各有各的作用。總起來講,就能夠看出來,佛法裡面講「萬法無常」,一切法確實是無常的,無常裡面你要想求得一個天長地久,那是痴人說夢,沒有那回事情。

這是教我們,對於任何一法都要從體相用三方面觀察。三方面觀察到了,才真正覺悟—萬法皆空、萬法無常、緣生無性,佛法裡面常常講的這三句,你就真正明白,真正開悟了。悟入就是智慧,智慧能斷煩惱、能破無明,就能幫助你離苦得樂。

丙、生起三由

體相用裡面,特別從相上下手,研究差別的現象怎麼來的?「生起三由」:現象的發生有三個條件,這三個條件就是「因、緣、果」。這一段就是體相用三分裡面「相」的註解,就是對於相的深入觀察;它有因、有緣、有結果,結果就是這個相(幻相)形成。

佛法裡面平常講因果,把當中「緣」省略了。因如果沒有緣,不會結果,一定要有緣才會結果。佛法的修證,或者再講淺一點,改造命運,可能嗎?可能。有什麼理論依據?就是依據緣。因已經造了,沒有法子,不能改,可是因要是沒有緣不能結果,如果你能把緣控制住,就能控制結果。我過去造惡因,曉得惡因一定會感惡果,但是沒有緣,它不會結果。我把緣控制,不讓它有緣,雖有惡因,它不會結果。我造善因,想得善果,我把善因再加上善緣,善的果報一定現前。佛法講改造命運,理論依據就在緣上。所以佛法不講因生法,講緣生法,特別強調緣。

「因」,是「動機」、是「造作」,這兩種都是親因緣。在佛學術語裡面講,這個因是種子(唯識論上稱動機為種子)、是現行。種子就是習氣,我們每一個人阿賴耶識裡面,都含藏有十法界的習氣,佛、菩薩、聲聞、緣覺、天、人、修羅、餓鬼、地獄、畜生都有。十法界的種子統統具足,種子具足就是因具足,十法界無論哪一界的果報都有可能,你要到哪一道就看緣。人能不能成佛?當然能成佛。為什麼能成佛?因為你有佛的種子,你有成佛的因。你現在為什麼不能成佛?你沒有成佛的緣,你缺少助緣,所以你不能成就,道理在此地。

「造作」就是現行,就是我們現前一切造作,這個造作又在阿賴耶識裡落下種子,所以現行也是親因緣。因,有過去跟現在;動機是講過去的因,造作是現在的因。現行,一現九隱。我們不是十法界的種子都有嗎?現在我們得的是人身,在十法界裡面我們是人法界這一個種子現行,其他九法界的種子在,並沒有消失,但是它不起作用。一個法界現,九個法界隱;九個法界不現,只現這一個法界。這種情形就叫做業報身,業報。如果能把業報轉變成智慧,那就得大自在。怎麼自在法?就可以同時在十法界都現身,像那些佛與大菩薩無時無處不現身,我們講分身,得自在了。可惜我們現在沒能做到,真正能做到,那就像我們念《華嚴經》、念《梵網經》:「千百億化身」,這多自在!就不會感覺到很苦,分身無術。「因」是親因緣,是最主要的一個因素。

「緣」,就是講機會。緣裡面包括有三種。第一種是「所緣緣」:就是所緣之緣,所緣就是我們所希望的。我們今天念佛,希望成佛,希望成無上正等正覺,無上正等正覺就是我們所緣的。我們現在為什麼不能成就無上正等正覺?你現在所緣的不只這一樣,好多好多,還有名聞利養、五欲六塵都是你所緣的。比較起來,恐怕名聞利養所緣的心還特別強,求無上菩提的心只用個一分、兩分而已,不甚強烈,心裡是希望,現在不得到還不要緊,還不想急著得到,所以菩提這個所緣緣的緣力量薄弱。但是你對於煩惱的所緣緣很濃厚,緣貪瞋痴慢,這個力量太強了。無上菩提跟貪瞋痴慢,你阿賴耶識的種子都具足,但是你現在想要無上菩提的心念不強,在時間上來講很短暫。現在在講堂裡面心裡想,我要求無上菩提,下了課馬上就求貪瞋痴慢去了,這不行。一天二十四小時,想到無上菩提只有幾分鐘,想到貪瞋痴慢幾十個鐘點,那怎麼行?當然貪瞋痴慢作主,因為它的時間太長,力量太強大了。

所緣緣非常的重要,就是你有了期望。有期望,還得要一個重要的因素,就是「無間緣」;無間緣是你這個期望不能間斷。我們對於無上菩提常常間斷,所以不能成就;不是不想成佛,成佛這個念頭常常會被打斷。就拿念佛來說,不是不想念佛,佛號常常間斷,不能夠二六時中相續不斷,沒有這個條件,縱然想念佛也是空的。可是你的貪瞋痴慢是從來不間斷,所以你想想,後來有什麼果報?這是成敗關鍵的所在。

親因緣(因)、所緣緣、無間緣都是自己本身具備的,外面的條件就是「增上緣」。諸佛菩薩幫助我們,是屬於增上緣。親因緣是每個人具足的。所緣緣跟無間緣如果自己不具足,佛菩薩幫不上忙;你自己真正具足這兩個條件,佛菩薩就幫上忙。我們現在,佛法裡頭這兩種緣有,但是不足;煩惱習氣,這兩種緣很具足。外面境界,你六根一接觸就起貪心,就起瞋恚心,因為因緣具足。外面境界幫助你貪、幫助你愚痴、幫助你瞋恚、幫助你造業,這是增上緣,都幫上忙。佛菩薩幫不上忙,因為你所緣緣跟無間緣力量不足,太薄弱。

因加上緣,後面就有「果報」,果報是「結成、起相」。經論上告訴我們,一切法可以歸納為色、心兩大類。心法(包括一切心理現象),一定要具足四種緣才會起相,那就是親因緣(因)、所緣緣、無間緣、增上緣。如果是色法,就是講物質,植物與礦物,不需要所緣緣跟無間緣,它只要兩種:一個是親因緣,一個是增上緣,它就結果。

下面是以植物來作比喻。植物只有兩種緣,不具足四緣。「如種下地」:種是種子,種瓜得瓜,種豆得豆。以瓜來說,瓜子是它的親因緣,這是長成瓜最重要的一個條件。瓜子能不能結成瓜?它必須得到緣,如果得不到緣,不會結成瓜。我們把瓜子裝在玻璃瓶裡,裝上一百年它也不會長成瓜,那就是緣不具足,雖有種子而沒有緣。它的增上緣「如日水肥」,要土壤、肥料、水分、陽光,這些條件具足,它一定能長得很好,才能成熟,才能結果。「常暫不同」:種子成長時間長短不一樣。瓜,三、四個月就長成,就結果,桃李樹要三年才能結果,這就是時間有長短不一樣。增上緣有「強弱之判」,土壤有種種不相同,質地不一樣,陽光充不充足,水分夠不夠,對於它的生長有密切關係,所以結果「遲早有時」。同一棵樹,每一個枝條它所得的增上緣都不一樣,有的偏在陽光那邊,它的花開得好,果實先熟;背著陽光這邊,它結的果就比較小,它熟得比較晚。這全是緣的充足與否,所以果報不相同。

如果是在有情眾生(動物),除增上緣之外,所緣緣跟無間緣是決定的因素。這就是在別相上給我們透出一點修學的消息,讓我們在這下功夫。人生如是,不出因果定律,善因一定得善果,惡因必定得惡報;因是自己造的,果報當然要自己受。我們一切的際遇,自作自受,不能夠怨天尤人;怨天尤人自己又造重罪了,後來的苦報,那是不堪想像。轉業的方法,就是控制緣;緣要是控制住,境界就轉變,果報就轉了。

末後兩句:「有因同果異,有果同因異。」這也是普遍所見到的現象,特別是在有情分上,無情不會,無情是種瓜一定得瓜,瓜不會長成豆,稻的種子也不會結成瓜,可是在有情分上就不一樣。譬如你們同學在一個班上念書,同一個學系,現在你們因相同;畢業之後到社會上,各人有各人的事業,發展到最後不一定能相同,這是因同果異。為什麼會果異?緣不相同。每一個人的際遇不一樣,將來在社會上,種種因緣不相同。也有果同的,譬如政府裡面的部長,都是部長階級,可說是果相同,但他因不相同,這是什麼原因?這些部長並不是都念政治,並不是都念同一個學校,這裡頭也是緣,可見得緣佔決定的因素。所以佛法說緣生論,要我們特別重視緣,緣能夠改變因果。

對於一切現象一定要懂得這樣來觀察,就不會迷惑。

丁、法有兩端

「法有兩端」:一切法不外乎「事」、「理」,事理是一不是二。「事」是「跡象」、是「行動」,跡象就是現象,行動就是力用,就是三分裡面的相與用。相與用都是屬於事,理是講體,還是三分裡面的理體、事相、事用。事屬於科學,理屬於哲學,理事不二,圓融無礙。經典裡面「有時說理」,有些經論偏重在理論上,像《金剛經》、《百法明門論》、《般若心經》,都是偏重在理上。讀這些經典,明白這個道理,要把這個理會歸在事相上就有用處,從理要悟到事,這就圓融。「事成於理」,一切事都有理論的依據。

「無理事不能通,不可滯事昧理」,這是很重要的求學態度。有一些念佛的人心裡想,念佛只要老實念佛就可以,何必還要研究這些教理?那就錯了,就滯事昧理。他不曉得,如果不懂得念佛的理論,這一句佛號念不好,念久了沒有感應,他覺得不靈,就懈怠、退轉,一定要懂得它的道理。所以佛說那一些偏重在理論上的經,有它的用意。

「理」是講「義趣」,義就是道理,趣是講它的趣向、歸趣;這是「解說」,講堂裡面的教學。「有時說事」,像《彌陀經》說的是事,《地藏菩薩本願經》也說的是事。在知識分子來說,凡是說理的經容易接受,認為滿有道理,說事的經不容易接受,認為都是迷信。「理依於事」,理事是分不開的。

一切經可以分為理事這兩大類,講理的經好講,疑問少,講得有興趣;講事的經難講,講事的經一定要說出一番道理,這個事人家才會相信,這個不容易。說理的經,一定要把理說在日常生活當中,如何能夠顯現出來,這個理才不致於落空;理與事要相應。有理有事的經也不少,像《華嚴經》,說理也說事,理事圓融,理事無礙,事事無礙;這樣的經是非常完整的經典,既不偏於理,也不偏於事。蓮池大師註解《彌陀經》,就是「有時說理」,這部經是說事,他就說理,他要不說理,事沒人相信,理說得很透徹,事人家就相信。

「無事理何所立,不可執理廢事。」執理廢事是病,這個病比滯事昧理這個病還要嚴重。因為執理廢事容易落在狂慧,墮落在惡取空並不了解佛法的真實義,它的方向走偏差,錯誤了,反而不如滯事昧理。滯事昧理,他執著一端,執著念佛,縱然不能往生,來生還得福報;如果執理昧事,來生必定墮落,連福報都得不到。但是佛法的修學一定要圓融,要懂得理事無礙,事事也是無礙,原本就是無礙,如果覺得有障礙,那是本身出了毛病,一定要把毛病找出來,把毛病改掉,你才有門路可入,才能真正達到理事無礙、事事無礙,那就得大自在。這個無礙的法界,在淨土裡面是實報莊嚴土、常寂光土;如果你還沒有往生,現在在這個世間得大自在,遊戲神通,與諸佛大菩薩住世無二無別,這一種受用(享受)真正不可思議!

這個表介紹完,我們做一個總結。表裡面提出八個項目:體、相、用、因、緣、果、事、理,這就說明無論觀察哪一法,你要觀察到八個方面,八面玲瓏才能得到真相,缺少一面都是迷惑,不能得其真相。可見得學佛並不盲目,學佛人對於一切法的觀察確實相當的細密。八面觀察也不過是看一個外表而已,略知,還談不上深度。如果是深一層觀察,這八面,每一面裡頭都有八面。單單說體,體裡面有體之體、體之相、體之用、體之因、體之緣、體之果、體之事、體之理,每一條裡頭都有八條,六十四面。六十四面觀察,才算足有一點深度,還不太深。再深一層觀察,這六十四面,每一面裡頭又有八面,五百一十二面,算不算最深?不算,其深無底。佛觀察這個世間真是不可思議,我們怎能比得上?我們連一個表層都沒有顧及到,只看到一面、兩面,就以為自己很了不起,所以佛說我們邪知邪見。連表層的八面都沒看清楚,怎麼能說自己有智慧?從這裡你就能體會到,佛菩薩智慧之大,不可思議,我們不能不佩服!學佛特別貴重全體圓融,面面觀察到就是全體圓融,這是真正開智慧。如果是圓解初開,智慧現前,這個時候的境界,如同佛在經論裡面常常告訴我們,「不起於見,不著於相」,實際上就是《金剛經》上所講「不取於相,如如不動」;「不起於見」就是如如不動。不生知解,不著一切相,心行處滅,言語道斷,這個時候的境界就是實相現前,也就是一真法界現前,也就是實報莊嚴土現前,或者說清淨法身現前。佛跟我們講的,真是清清楚楚、明明白白。

世尊說法的本意,就是在破我們現前的執著 —人我執、法我執。人我執演變成煩惱障,法我執演變成所知障,這兩種障礙使我們的清淨心不能現前,使我們的法身、般若都不能現前,這是病根的根源。沒有這兩種執著,真性就現前。所以情執如果不斷,再要執著言說、名字相,又生了疑惑,又起了錯誤的解釋,就是又起了邪見,那是病上加病。這是我們學佛一定要注意到的,不要學成病上加病,一定學了之後,那個病要減輕。要曉得聽佛法是破執著,是把我們妄想分別從心地裡清除,可不能增加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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