給台東大學蔡校長的一封公開信

蔡校長:您好!

民國100年6月16日,照理那一天不應該是我生命中最黑暗的一天,也應該不是台東大學最黑暗的一天。但不知怎的,從鏡心書院走出來,在刺眼的陽光下,我卻感覺那陰霾濃密地讓人快要窒息。

情緒是複雜的,卻又不那麼複雜。傷心、無奈、憤怒、迷惘都有,綜合起來大約比較接近傷痛,就好像一個建築師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心血被人縱火燒了,而縱火的人轉身過來,微笑著看著你 – 再微笑著、優雅地轉身離去。

事情是這樣的,四月初,通識中心寄了封信,昭告全校教師學校要遴選「通識優良教師」。此舉本為美事,因為在2006到2007之間,教育部開始推動通識優良教師的表揚。在普遍重研究輕教學的台灣高教機構中,總算稍稍還給認真教學的教授一點公道。那時我還擔任通識中心主任,透過向教育部申請「重要特色領域人才培育計畫」,我們訂定了辦法,提供了獎金,就是為了鼓勵那些願意支援通識教學的好老師,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。

今年5月5日,通識中心召開該學期第一次通識委員會。會中的一個議案是遴選通識優良教師,提案的部份說明文字如下(底線是我加的):

經04.02-04.14公告,無相關師生推薦或自薦,本中心則選出符合開課滿五學年之校內專任教師《排除已獲頒本校優良通識教育教師》,其候選人名單為:

(有七位老師,下略)

沒有師生願意推薦優良通識老師,也沒有老師自薦為通識優良教師!那為什麼我們還有候選人?如果老師們自己都不申請,為什麼我們還要勉強人家來當?在會中,我提出這個意見。

然而,在人文學院謝元富院長的堅持下,委員會決定由通識中心陳錦忠主任為推薦人,推薦這7位授課滿5年的老師為通識優良教師候選人。會後我跟陳主任說,這樣操作下去,到時手一舉、票一投,我們極有可能選出一名不適任教師擔任通識優良教師!但陳主任認為我是多慮了,這種事應該不會發生,強調遴選時應該還是會有起碼的門檻。

二星期後 (5/19),通識委員會第二次開會。那次會議的主席是才獲校長欽點代理副校長的謝元富院長。七位老師的推薦表已由通識中心準備好,再次討論通識優良教師的遴選事宜。既然形式上已有候選人,那要如何遴選呢?我當時建議,依遴選辦法,遴選小組可以「面談」候選人或請候選人辦「教學觀摩」;這樣,我們可以更多地了解幾位候選人實際的教學情形 (師範學院的院級優良教師候選人要先舉行教學觀摩,當選後第二學期還再開放教學觀摩一次!) 但以謝代理副校長為首的委員們覺得無此必要。接下來的故事是,我因為必須回師範學院主持會議,無法繼續參與討論;後來,委員們互選成立七人遴選小組 – 我當然不在名單之內。

6月16日中午,通識中心召開該學期第三次通識委員會議。通識優良教師遴選小組的委員已在半小時前簽名投票走人,留下我們幾個人開會並開票。投票的結果,社教系的黃老師以壓倒性的票數當選本校通識優良教師,而曾獲選所、院、校三級優良教師的靳菱菱老師則愴然落選,一個多月前我給通識中心陳主任的警語竟一語成讖。學生期末評量分數在幾位候選人中敬陪末座的這位老師,在台東大學校史上留下了無人可及的記錄:雖然連系優良教師的資格都沒有,卻能代表台東大學參加教育部全國優良通識教師遴選。

親愛的蔡校長,您真的重視教學嗎?或者該這樣問,您真的在乎這個學校師生的感受嗎?自從您接任校長後,台東大學校級優良教師的給獎人數從6人減為3人,我們不論怎麼努力都改不回來。然後,在您最倚重的謝院長/代理副校長主導下,多年來學校亟應輔導改善教學的老師成為了台東大學的優良教師!

蔡校長,我想再問一次,您真的在乎教學嗎?

五年多前,我當通識中心主任,每學期會檢視學生給通識課教師們的評分,兼任老師分數低的,次學期開始不再聘兼;校內專任教師評價不好的,則請系主任轉知改善教學,否則日後不接受至通識中心開課。為了提昇教學品質,我們訂了辦法要求老師開授課目必須符合其學術專長、每四年教學大綱必須重新審查….。畢竟,給孩子們好的教育環境與教學品質,是大學最重要的任務啊,不是嗎?但,蔡校長,您在乎嗎?您知道哪位老師的教學慘不忍睹嗎?您知道哪位老師開的課讓學生津津樂道嗎?您知道有誰的課是連教師同仁都去旁聽的嗎?台東大學號稱有師範學院注重教學的傳統,又自我定位為「教學型大學」,其他的事我們做不好就算了,教學沒提昇、精進,身為學校的領導者,您怎能置身事外?

前幾天讀了彼得‧杜拉克的回憶錄「旁觀者」,其中有一段話讓我激動不已,也是這段話,催生了這封我蘊釀許久的諍言。謹節錄於下:

儘管大蕭條時期特別強調教學與學習,對於「不出版,就出局」(“Publish or perish”) 這個定律不是全然不知,然而,在當時著名的「高級研究學府」,如哈佛大學、哥倫比亞大學或芝加哥大學,第一個提出來的問題不是:「這個人出版過什麼著作?」而是:「他書教得怎麼樣?」 (聯經,p.523)

親愛的蔡校長,您願意多關心一點「台東大學的教授書教得怎麼樣?」嗎?

語重心長,直言刺耳,還盼您能體察微衷、大量海涵!

順頌

教安

末學 章勝傑 敬上

2011/09/0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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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良銘聲明放棄通識教育優良教師資格 -回應章勝傑院長「給台東大學蔡校長的一封公開信」

砂城微晞 - 台東大學校務發展論壇

寫於 2011年9月24日 4:24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社教系  黃良銘2011.9.23

在經過十餘天的沉默與靜思,我寫下我心裡想說的話。

對一個行將屆退及學校最資深的老教師,只因一次校長的選舉及通識優良教師的票選,剎間我成了學校的「紅人」,被章勝傑老師批評為「一個不適任的教師」、「學生期末評量分數敬陪末座的人」、「學校亟應輔導改善教學的老師」;被靳菱菱老師公布為「教學評鑑十學期有九學期低於校平均值」。

只因校長選舉,我成了標靶;只因校長選舉,我被定罪為不適任。在毫無預警下,我的尊嚴被踐踏,我的隱私被曝光,對方自認為是正義與公平的使者,我卻成了陽光下的妖魔。

在東師四十年的教學歲月裡,從臺北獨自跑到臺東,付出了黃金的青春歲月,雖然勞累,但日子總是愉快而順心的,尤其是看到學子們一批批地畢業離開東師,去開闢拓展新的園圃、新的幼苗,心裡總是感到欣慰與滿足。但也有兩次慘痛、深重的事件烙傷了我,而這兩次都發生在通識中心。

一例兩判,公平與正義何在

記得在民國95年間,章勝傑老師由通識中心主任調升教務長,那一年,我依例在通識中心提出「養生學」的通識課程,但一整個月未有任何通知。後來從通識中心得到消息,這門課因與教師的專業不合,被判為「死刑」,不准開課。

但可笑的是,我從未收到隻字片語告訴我未被准許的理由。這門課我是用生命中的罹癌經驗來喚醒學子注意健康。我花了十五年時間,向著名的身心靈養生學專家雷久南博士學習,每年暑期幾乎會到美國健康營親身體驗,因此經歷,也擔任了台北縣香功協會的委員兼教練。通識中心不經查證,就貿然否定了我。這個否定對我人生課題的規劃,有著重大的打擊。

當時,我只在系教評會上提出些意見;並因著對佛語「忍辱」的信從而作罷,未作任何反擊。但同時章勝傑老師也開了「基督教與人生」這門課,卻順利通過。今年通識會議上有人對此提出質疑,章老師的說法是「因其父親是位熱忱的牧師」,他才有能力開此課。那是否可以說「因為我的父親是醫生,所以我可以開刀」?這種一例兩判的作為,有何正義與公平?

誰才是不適任教師?

1994 年,章老師以專長「經濟學」被聘為社教系教師,但是章勝傑只教了兩三年,即完全不再開設此課程,就社教系來說,章老師是「適任教師」嗎?受聘以來,章老師從來不願意分擔本系夜間班、暑碩班的課程,就社教系來說,章老師是「適任教師」嗎?章老師長期不願在本系開課,如本學期只開了通識中心四學分的「思維與寫作」,就社教系來說,章老師是「適任教師」嗎?

今年四月,通識中心要教師自行或推薦優良教師的選拔,因無人報名參選,最後通識中心提出近五年來在通識中心任課,並符合資格的教師為候選人。直到一位助理主動將我的資料收集給我,我才勉強報名。我只是一名候選人,一名純粹的候選人,沒有任何多餘的舉動,但在通識中心選拔完優良教師後,「不適任教師」、「教學亟應輔導改善的老師」等的飛鏢朝著我擲射而來,好像我是個尸位素餐,在校混了四十年,準備退休走人的糟老師。請問何謂「不適任教師」?請解釋清楚。若將學校有關的法條找出,請立即將我解聘。不然請不要亂扣帽子深深地傷害別人,也折損自己。

至於教務處定下的「國立臺東大學教師教學輔導實施要點」,規定專任教師任一科目學生教學評量連續兩次在3.5分以下者,系主任得判斷是否須啟動教學輔導機制。學生對教師教學滿意度最高為5分,3.5分已經不低,為何需要輔導?原來是前教務長為美化「教學卓越計畫」的申請,而有此一未經討論、沒有共識的標準出現,但有心人卻拿此尚方寶劍在飛舞。請問這兩年來我們可曾因3.5分的美化而得教學卓越獎?可有哪位系主任啟動對同仁的教學輔導?更何況根據要點第二點的規定,我是被免除在教學輔導之外的。

    再者,靳菱菱老師動輒謂我的「教學評鑑低於校平均值」,請問此資料如何取得?對別人的隱私任意曝光,是可以興訟的。且所謂「低於校平均值」,表示全校有近一半的教師是「教學評鑑低於校平均值」,難道靳老師要對全校近半的教師加以嘲諷、貶損嗎?難道靳老師不知道學生對老師教學評量的高低,受到學生年級高低、教師作業要求多寡、教師成績考核鬆嚴等狀況的影響嗎?難道靳老師不知道學生對教師的教學評量,不是評鑑一個老師的唯一標準嗎?

對於用學生對教師的教學評量作為校內傑出教師的唯一標準,多年來校內同仁始終不能苟同,多次強烈地建議修改,但前教務長卻一再延宕,也使校內同仁為此問題而起的爭執日益尖銳化。目前教務處已著手要修正校內對教師評鑑的各種辦法,在此一轉變的關鍵時刻,請問靳老師是為了想得到通識優良教師區區五萬元的獎金而鳴?還是為校長選舉而鼓呢?

    我僅是通識課程優良教師的候選人,不招惹誰,不批評誰,卻受到如此公開的羞辱與責難,對一位六十歲的老人而言,真是情何以堪?請學校務必從制度面徹底修改所有和教師評鑑有關的條文,才能杜絕為此而產生的紛紛擾擾。

台東大學的隱憂

    美國建國二百年,只有一次南北戰爭,其後國家益發國強民富;中國近百年來內憂外患,每個中國人內心深處均有著層層陰影。台東大學目前最大的隱憂是因校長選舉而來的內部撕裂。

    郭校長時期,95學年度教育部的系所評鑑時,教務長正是章勝傑老師,那時全校約有三分之一系所通過評鑑,其餘三分之二被評為「待觀察」。郭校長說「結果是意料之中」(2007/06/16聯合報),當權者沒有道歉與反省,也未有人提出來公開譴責過。

    反觀蔡校長,努力領導各系所通過97學年度的系所追蹤評鑑,有人卻說是「教育部放水補考通過」,這嚴重地侮辱了教育部和本校所有相關人員。蔡校長努力向教育部爭取到近十六億元,補助知本校區四大建物的建築經費,此一經費佔總經費的90%以上(一般只能得到50%),有人也預言這些建物將變成蚊子館。

蔡校長努力認真、清廉任事,力爭教育部和校友等資源來挹注和加強校內的軟硬體需求,卻被有心人努力在報紙、部落格、facebook加以醜化和汙衊。

    我任教東師將屆四十年,歷任校長也有七、八位,蔡校長是其中很稱職的一位。他帶領大家度過平穩、安定的三年半。明年我即將退休,在東大四十年,我對這裡的人事物都有極深的感情,唯一期望的是東大的發展能能夠蒸蒸日上。我支持蔡校長,沒有任何私人利益在其中;純粹只是認為「大厝起一半,師傅毋通換」,本校面臨明年三、四月的系所評鑑,以及四大校舍的建設中,不見得有其他校長會比蔡校長更認真、更清廉、更駕輕就熟了。若有心人為了新校長的選舉,迫不及待地撕裂本校、持續地傷害同仁,那麼未來本校將分崩離析、永無寧日。我已是一位屆退的老教師了,對學校的隱憂若不幸而言中,那只能說是大家的共業了。

為了平息「通識教育優良教師」選舉的紛爭,我聲明放棄這平淡的榮耀。

謹祝福章老師、靳老師,也祝福大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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